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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182次会讲活动】刘强:竹林七贤与魏晋风度

发布时间:2024-07-11文章来源: 浏览次数:

2024年7月10日晚上7时至9时,有源书院第182次会讲活动在青海师范大学田家炳楼举行。此次会讲的主讲人是刘强教授,会议由文学院院长李成林主持,会讲主题为:竹林七贤与魏晋风度。

主/讲/人/简/介

刘强,字守中,别号有竹居主人。复旦大学文学博士,现为同济大学中文系教授,诗学研究中心主任,博士生导师。诗学研究集刊《原诗》主编。央视《百家讲坛》主讲嘉宾。兼任台湾东华大学等多所大学客座教授、贵阳孔学堂学术委员会委员、中国“世说学”研究会副会长、中国陶渊明学会理事、上海写作学会副会长、上海楹联学会副会长等。近年来致力于传统文化经典的现代阐释与传播。已出版《世说新语会评》《有刺的书囊》《竹林七贤》《惊艳台湾》《世说学引论》《世说新语新评》《魏晋风流》《论语新识》《古诗写意》《世说三味》《世说新语研究史论》《世说新语资料汇编》《四书通讲》《世说新语通识》等著作二十余种。2010年在央视《百家讲坛》主讲《竹林七贤》。

本次会讲中,刘强教授选取魏晋风度和竹林七贤为主题,条分缕析地讲述了竹林七贤的诞生发展之谜,以及他们展现人格和艺术魅力的故事,进而阐述了魏晋风度的概念和精神,提取出其对于当代的启示,一起探索了追求自由的心灵之旅。

一、竹林七贤的四大谜团

众所周知,竹林七贤分别是山涛、阮籍、嵇康、刘伶、向秀、阮咸和王戎,但他们为什么有七个人?声明又是如何远播的?这便是刘强教授提出的四大谜团:人数之谜、传播之谜、地点之谜和聚散之谜。

关于“竹林七贤”的名称,有观点认为“竹林”并非真有什么竹林,而是后人牵强附会,以“竹林”喻“七贤”,象征一种风骨与倾慕。而实际上,“竹林”应该在七贤的中心人物嵇康的寓居地山阳县。陈寅恪先生认为,先有“七贤”而后有竹林,“七贤”取自《论语·宪问》“作者人”之数,意义与东汉末年“三君”“八俊”等同,是为攀附典籍。而且“七贤”提出时其人都已经逝去,这个概念是由后人定义的。陈先生认为,其名称还有可能是取天竺“竹林精舍”之名,加于七贤之上,成为“竹林七贤”。魏晋时期,七贤主要在洛阳和黄河北岸的山阳活动和隐居。

竹林七贤诞生于曹马之争,魏晋易代之际,残酷的战争让一些士人不得不做出选择,选边站队。他们正是在做抉择的时候走到了一起,因为他们具有相似的价值观,追求真实与自由;共同的兴趣,饮酒与放达;相似的经历,抛弃政治,隐居山林,但最终无法自外于曹马之争。七人的离散则是因为嵇康被司马昭杀害,以灵魂人物死去为标志,七贤就此瓦解。

二、魏晋风度

首先是鲁迅在《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》一文中正式提出了“魏晋风度”这个概念,其次美学家宗白华对魏晋时期的人格美进行了研究,大加赞扬魏晋时期强烈的生命色彩和自由的艺术精神。

那么何为艺术精神?

所谓艺术精神,在《庄子·山木》中早就有过相关表述:“物物而不物于物,则胡可得而累邪!”也就是说我们要支配身外之物,而不要被身外之物支配成为其奴隶,这样才能获得自由。对此,刘强教授有自己的见解:就是将生活艺术化,精致化,优雅化,追求自我的超越、灵魂的自由、人格的完美的一种审美式的精神状态。

最后冯友兰在《论风流》一文提出了重要观点:《世说新语》常说名士风流。“这部书可以说是中国人的风流宝鉴。”并总结了真名士的四大要素:玄心、洞见、妙赏、深情,即要有登山则情满于山,观海则意溢于海的敏锐的感通能力。

刘强教授还根据《世说新语》提出了魏晋风度的十二面向:清议之风、品鉴之风、容止之风、服药之风、饮酒之风、任诞之风、清谈之风、雅量之风、隐逸之风、艺术之风、嘲戏之风以及豪奢之风,可以说包括了魏晋士人生活的方方面面,表现出他们在极度高危高压的政治环境下极力追求生命价值的努力,在有限的生命长度上展露才华、表现自我。

三、三自追求

魏晋士人竭力挥洒生命,种种举动被后人称为“魏晋风度”,到底何谓魏晋风度?刘强教授有自己独到的看法,他在《世说新语鉴赏辞典·序》中说道“所谓魏晋风度,是指汉末魏晋时期形成的一种时代精神和人格理想,具体说就是指受道家学说和玄学清谈思潮的影响,而产生的一种追求自然(与名教相对)、自我(与外物相对)、自由(与约束相对)的时代风气,以及由此在上层贵族阶层中形成的,一种超越性的人生价值观和审美性的人格气度。”

三自追求即(一)求自然:“越名教而任自然。”人一生下来就处于人际网的包围中,处在“名”之中,离不开价值系统和人间秩序的规定,这些都会对人们的性格产生影响。据此,大众可以确认自己的身份立场和归属,但是,当名教成为固定的意识形态教条,有人为了得到名教的认可,就会做出匪夷所思的行为,变成虚伪的道德先生。相反,竹林七贤的行为就是摆脱束缚,追求自然而然的人生态度:

1、容止顺自然 魏晋是一个对美有狂热追求的时代,他们能够发现美、欣赏美,甚至创造美。他们注重男人的身姿行止,容貌体态,表现出的美是精雕细刻的,时时自怜的。但是七贤的美是顺其自然的,不事雕琢。如嵇康虽不修边幅,不做修饰,仍被时人称颂龙章凤姿、土木形骸,他的美就是自然美和阳刚美。刘伶虽身量矮小、容颜鄙陋,但是他拥有强大的精神自我,在人格美上表现出与其他魏晋士人不同的地方。

2、思想尚自然 魏晋时期虽然社会动荡,但是文化思想相对开放,是思想的自由和解放时期,没有统一的价值标准,因此出现了不少思想家和哲学家。七贤反对名教的束缚,崇尚老庄哲学,不拘礼法,诞生了几个著名的玄学家。

3、居止近自然 竹林七贤经常住在山林里与道逍遥,饮酒作诗,放浪形骸,在山野中远离尘嚣,摒弃乱世里官场的倾轧、伪道德的泛滥。

(二)求自我:“我与我周旋久,宁作我。”这句话出自《世说新语》。东晋时期,桓温和殷浩是齐名的,彼此总要争强好胜。后来,桓温身居高位,殷浩不如,他就去问殷浩:“你跟我比,谁更强一些呢?”殷浩回复道:“我已经跟自己打交道很久了,我宁可做我自己。”这是殷浩追求自我的宣言,他没有在别人的光环下迷失自己,而是坚信自我人格的独立。竹林七贤也是如此,他们尽力发掘真实的自我并保护追寻独立人格的权利。

1、方外求我 也就是在礼教的束缚之外才能找到自我。阮籍创作了《咏怀诗(八十二首)》,其思想表现出反礼教的强烈表达,他在母亲去世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做出种种违反礼制的事情,不受世俗礼法的羁绊,昭显他特立独行、桀骜不驯、不向封建文化桎梏低头的真性情。

2、酒中求我 有道是无酒不成席,在饭桌上酒会让人坦诚心绪,揭下面具,伪我会消失,真我会彰显,自我会敞开。竹林七贤均是爱酒之人,刘伶嗜酒如命,曾作《酒德颂》,他蔑视礼法,放纵任性,经常披散头发,赤身裸体,在酒缸旁狂饮,只有这样,他方能发泄对生活的无奈和对现实的抵触。

3、情中求我 竹林七贤是极重情感的人,他们之间的交往是君子与君子之间的相契,有着乱世中特有的惺惺相惜和悲凉慷慨,从嵇康和山涛就可窥见一斑。山涛担心嵇康拒绝做官会被司马氏杀害,就亲自上门求他出仕。嵇康认为山涛此举既不懂自己的心意,又背叛了友情,遂决绝地写了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,感情就此断绝。但嵇康在临刑前又把孩子托付给山涛:“巨源在,儿不孤。”嵇康这么做更表明了他们之间友情的厚重与难得,君子之交因志向不同而分道扬镳,但是嵇康仍旧尊重山涛的选择。情忠之人正在吾辈,在对真情的求索中显现真我。

(三)求自由:“不自由,毋宁死。”作为人,要有独立的人格,人生的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,没有自由宁愿去死,没有自由的人生不值得过。竹林七贤的生活环境险恶,他们要尽可能找到思想出口,自由当然是他们寻求精神解放的一条必由之路。

1、从隐逸中求自由 魏晋士人选择做官,那就要接受监督;想要自由就做隐士。竹林七贤选择了自由,但在高压的政治环境下自由也是奢侈的,他们连投弃权票的权利都没有。隐居象征着消极的自由,而不健康的社会挤压了他们选择消极自由的空间。

2、从艺术中求自由 魏晋是艺术的自觉时代,人们将其置于主体地位去看待,强调个体自由、精神超越和审美体验的思想为文艺的自觉提供了基础。在进行艺术创作和修行中,可以进入一个相对自由的境界,掌控独属于自己的“桃花源”。艺术是士人们实现个体自由的方式之一,对现实无奈的他们,只能躲进小楼成一统,寻得片刻安宁。

3、在死亡中求自由 《世说新语·雅量》记载了广陵绝唱的故事:嵇中散临刑东市,神气不变。索琴弹之,奏《广陵散》。曲终,曰:“袁孝尼尝请学此散,吾靳固不与,广陵散于今绝矣!”太学生三千人上书,请以为师,不许。文王亦寻悔焉。嵇康勇敢献身于自己终身的渴求——自由,宁愿死去也要彰显自己是个自由人,强大的人格力量让人为之叹服。这也启迪人们在时间的长河中要追求生命的深度与广度。

四、魏晋风度的当代启示

魏晋风度的提出不过百年,其名士精神对当代社会有很大启发:独立、自由、重情、尚美和超越,这些是现代人获得心灵宁静的必修课程。在日常生活中,我们可以表达张扬的个性,诗意的栖居在繁杂的尘世中,崇尚艺术,珍视情感,懂得尊重……

刘强教授最后辨明了积极自由与消极自由的区别。英国哲学家以赛亚·伯林提出两大自由说,即积极自由:可以去做什么事的自由;消极自由:可以不去做什么事而不受干涉的自由。这两种自由都是健康良好的社会必须具备的,我们拥有选择哪种自由的权利,这是竹林七贤可望而不可得的,同时是我们的幸运。

两个小时的文化盛宴,刘强教授旁征博引,用风趣幽默的语言讲述了竹林七贤的精彩故事,让书友和研究生同学们对魏晋风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,最后刘强教授还耐心仔细地回答了同学们的提问,展现出了温厚的君子之风。在此,全体听众对刘教授表达真挚的感谢,并期待着刘教授的再次到来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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